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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地图上找不到的神秘“机构”,曾冒险出版这本举世闻名的书
2025-07-24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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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起来!前进!在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上海发出了抗日救亡的民族强音。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解放日报“抗战•上海寻迹”报道组兵分多路,从不同视角寻找上海抗战印迹。我们寻访的第二路,寻找当年那些鼓舞人心的文艺作品诞生之处,访问文化名人抗战期间在上海奔走的人生轨迹,回望上海民众在民族危亡之时万众一心的觉醒。
巨鹿路174号,一个在今天的上海地图上无法找到的地址,恰如它当年的神秘。
这里曾是新中国首任国家出版总署署长胡愈之的故居所在地。1937年上海沦陷后,一家名为复社的秘密出版机构在此成立,在“孤岛”中出版了一批红色进步书籍。因其隐蔽,听过“复社”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但它曾出版的书籍却举世闻名,有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也有皇皇600多万字的《鲁迅全集》……
今天,复社所在建筑早已不存,遗址成为延中绿地的一部分。站在巨鹿路和瑞金一路的交叉口,但见草木静默不语,穿越时空,仿佛还能看到当年进步文化人士在此冒险编辑出版的日日夜夜……
组织力量翻译出版《西行漫记》
复社实在太隐蔽了,神秘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历史资料,对其的研究也是寥寥。
2022年初,上海市档案学会常务副理事长、上海市档案馆原副馆长邢建榕曾寻访复社遗址,从胡愈之侄子提供给他的老照片来看,那是一幢沿街单间三层楼房,看上去颇为破旧。建筑前门靠巨籁达路(即现在的巨鹿路),后门则是福煦路(即现在的延安中路),另一侧靠瑞金一路。

20世纪90年代巨鹿路174号复社旧址。
“就是这么一处平平无奇的地方,在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英文版问世仅四个月后,就翻译出版了该书的中文版。”邢建榕告诉记者,当年,这里是英法租界的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段,有利于隐蔽疏散,对秘密出版来说,是个有利条件。
斯诺撰写《红星照耀中国》的故事,很多人都不陌生。1936年6月,经宋庆龄介绍安排,斯诺穿越层层封锁前往陕北,采访了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1937年下半年,他在北京完成书稿,并交给英国戈兰茨公司,当年10月出版后轰动世界。

这是1936年,斯诺(右)在陕北采访途中。 新华社发
当时,中共党员胡愈之担任上海救亡协会宣传部副部长,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向外国记者发布抗战新闻,因此和斯诺相识结为好友。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斯诺那看到了《红星照耀中国》的英文样书,出于新闻出版的职业敏感,他意识到这是一本不可多得的著作,便决心组织力量把它翻译出来。
虽然当时第二次国共合作已经形成,但要在刚沦陷的上海出版这么一部宣传红军苏区的书,并不容易。为此,胡愈之想到在位于租界的家中秘密促成此事,并“巧立名目”想了一个“复社”的名义。“复社”二字,取自明末江南爱国志士曾创办的“复社”,意为复兴中华,在出版领域传播红色信仰。
说干就干,复社于1937年底成立,翻译工作于同年12月正式启动。担任复社社长的胡愈之从当时上海左翼进步人士中物色了11位擅长英文翻译的人才,连同他自己在内,组成翻译团队,每人负责一章,共12章。每译好一章,就交胡愈之的弟弟胡仲持统一译校,最后,再由胡愈之审阅并润色,统一全书风格。

1938年复社版《西行漫记》扉页
为避免国民党干预,翻译团队还将《红星照耀中国》(Red Star Over China)这个原书名改为《西行漫记》。值得一提的是,作者斯诺还为中译本提供了图片,其中就包括那张他拍摄的毛泽东戴八角帽的著名肖像照。
1938年2月,仅用了不到三个月,《西行漫记》便正式出版,但该书的版权页上仅标注了复社印行(藏版)寥寥数字,不见具体地址,以达到隐藏信息、保护相关人等的目的。
多年后,复社成员之一郑振铎在《记复社》一文中回忆:“敌人们大索复社,但始终不知社址何在。敌人们用尽种种办法,来捉捕复社的主持人,但也始终未能明白究竟复社的主持人是谁。”
在上海近代史上留下不朽印记
“复社长期处于秘密状态,本身档案就很少,很多资料当时就被销毁了,目前可见的原始档案只有两件,都保存在上海市档案馆。”邢建榕告诉记者,其中一件是复社社约,记载复社宗旨是在抗战时期特殊环境下,“促进文化,复兴民族”。
另一件则是1939年4月1日复社第一届年会记录,详细记载了复社的出版计划,比如继续出版《列宁全集》、筹办出版百科全书、计划翻译《高尔基全集》等。据相关人士回忆,复社可能还秘密出版了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论新阶段》单行本。
在郑振铎的回忆中,复社的另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出版《鲁迅全集》,当时,复社社员有20人,来自各个阶层,社费每人50元,共筹集社费1000元,“就拿这一千元作为基础,出版了一部《鲁迅全集》”。编辑委员会为此搜辑了许多已刊、未刊的鲁迅著作,加以整理、抄写、编排次序,然后付印。当时,每部《鲁迅全集》的定价是八元五角。

昔日外滩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上海租界遭日军攻占,时局趋于严峻,复社也随之解散。在邢建榕看来,复社虽只存在短短4年,但仅以其出版的《西行漫记》和《鲁迅全集》来说,足以在上海近代史上留下不朽的印记。
事实上,除复社外,当时还有很多出版机构驻扎在上海,出版了一大批进步刊物。比如,邹韬奋的生活书店,不仅出版了大量进步书籍,还出版了《抗战》等抗日救亡刊物;巴金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则致力于出版优秀文学作品,在抗战文化宣传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商务印书馆、开明书局等大型出版机构也积极参与,出版了众多与抗日救亡相关的内容。
“这种现象不是偶然的,和上海这座城市的环境和条件息息相关。”邢建榕说,作为重要的工商业大都市,上海是当时中国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城市,其独特优势不仅在于强大的经济基础,更在于相对成熟的政治社会环境。特别是租界的存在,相较于国内其他城市,为上海提供了一定的政治宽松度和缓冲空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秩序,有利于文化出版的发展。

这是1979年9月27日,胡愈之(左)和叶圣陶在观看新出版的《辞源》修订本。新华社发
这样的环境,自然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大量文化精英汇聚在上海,其中不乏从海外归国的人士。某种意义上,上海是当时中国与世界,以及国内各城市信息通信最便捷的枢纽,这座城市为人们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和发展机遇,推动了文化事业的繁荣。
“文化抗战是全民族抗战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它唤醒大众,极大地增强了人民对抗战必胜的信心。”邢建榕说,这些文化人群体以笔为枪,坚定全民族抗战的决心,进行了一场捍卫中华民族尊严与精神的“战斗”,展现了宏大的视野和坚定的精神力量,令人肃然起敬。
责任编辑:张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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