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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起云泳 | 宋徽宗与大晟铜钟
施泳峰
来源:政协联线 | 2025-12-08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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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二年(1127年),金军俘虏宋徽宗、宋钦宗和后妃、皇子、宗室、朝臣等3000多人,押解北上,北宋东京汴梁城中公私积蓄被金军搜罗一空。在押解北行的途中,曾经有人见过他,那时的他身披破败的僧衣,形容枯槁,手中拄着一根折断的竹杖,在泥泞中踉跄前行。风雪之中,他仰望灰白的天穹,无悲无喜,眼底只剩余一片麻木。谁又能想到,这个在北地风雪中困顿挣扎的老人,曾经是东京汴梁的宫阙之主、北宋皇帝宋徽宗赵佶。他曾经以一己之力绘制锦绣山河,以大晟府乐编织盛世幻梦。但是,最终繁花落尽,山河破碎,唯有他亲手铸就的大晟铜钟,在漫天风雪与苍茫大地之中,默默地述说着一段早已被人们忘却的往事。1987年辽宁省朝阳市建平县修建公路,施工队在挖土筑路的过程中,无意中挖出一枚青铜编钟,上书“大晟”“上京都僧录官押”等字,“都僧录”是金代管理佛教寺庙僧侣的专门机构,“大晟”是北宋宫廷乐府“大晟府”。因此,这枚青铜编钟是宋徽宗时期大晟府铸造的宫廷乐器,在北宋灭亡后被金人作为战利品运往金国上京会宁府(今哈尔滨市阿城区),成为金国都僧录司的佛门重器,悬挂于寺庙钟楼,晨钟暮鼓,日复一日。如今,这件上京大晟南吕编钟是辽宁省博物馆的馆藏重器。
北宋立国之初,音乐艺术沦落到杂碎不堪的地步,宫廷雅乐和各种乐器亦是如此,所以宋徽宗继位后便倡导和恢复宫廷雅乐。据南宋赵九成著《续考古图》记载,崇宁三年(1104年),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崇福院,有人挖出6枚古钟 ,相传是春秋时期的宋公钟。宋徽宗得知此事后大喜,认为是天降吉兆。于是,他下令按照这6枚古钟,铸造出12套完整的编钟,共计336枚。宋徽宗赐名“大晟”,举全国之力倾心打造出大晟府乐。宋徽宗下诏说“昔尧有《大章》,舜有《大韶》,三代之王亦各异名。今追千载而成一代之制,宜赐新乐之名曰《大晟》”,诏书中有将自己与尧、舜比肩的意思。宋徽宗精通音律,铸造的大晟编钟在音色上与春秋古乐完全一致。因此,宋徽宗时期的音律水平之高、乐器铸造之精也就不足为奇了。宋徽宗不仅铸造青铜编钟,而且致力于青铜礼器的复兴。宋徽宗一定想过,也肯定期待过,数百年后的赵宋王朝后世子孙站在大晟编钟前,便会记起他。在宋徽宗心中,青铜礼器不仅是朝仪陈设,而且是恢复古制、致敬先王的象征。他相信有了礼,便有秩序;有了乐,便有和声;而秩序与和声,必须铸入金石,才能传之久远,铭之不朽。于是他命人遍寻先秦古器,亲自参与考订命名,搜罗了三万多件商周青铜器珍藏于东京汴梁的宣和殿中,汇集成一部煌煌巨著《宣和博古图》。那时的北宋,仿古之风炽烈,大至尊鼎彝豆,小到铜匜酒觞,各种青铜器物都有仿制。不仅在造型上模仿先秦式样,而且在工艺上追求古法精微。既流淌着商周的质朴古趣,又赋予了北宋的清润意趣。
也正是从宋徽宗起,由欧阳修开创的“金石学”渐盛,自此延续数百年,影响深远。青铜器从神庙祭坛走向书斋案头,成为文人赏玩与收藏的对象。许多今日通行的器名与器型划分,便是始自此时。从宋徽宗铸造内廷青铜礼器为始,到地方州县立学时设酒食祭奠先圣先师,再到民间乡野家庙宗祠祭祀祖先典仪,青铜器的铸造形制与使用范围,在上千年的静默无声中不断传承中华文明的精神与力量。更有甚者,青铜器的仿制之风亦影响到瓷器的创新,三足鼎式炉、钧窑出戟尊,皆模仿自古代青铜器造型,瓷土与釉色在仿古之中焕发新意。宋徽宗礼乐复古的理想,不仅促成青铜仿古器物的全面兴盛,而且润物无声地影响到中华文化的发展方向。
复古之风的流行与兴盛使得青铜仿古器物的制作趋向商品化,铸铜商号与名工巧匠应运而生,创造出兼具古韵与全新功能的器物,如炉、瓶、壶等,其创作的灵感有些是直接源自夏商周三代青铜器,有些则是转化拼凑春秋战国元素而成。青铜仿古器通过文人雅士的重新诠释,从原本高置庙堂承载礼仪的家国重器,化身为书斋居室一方天地的清雅摆设。不仅成为文人墨客闲逸雅玩的时尚,而且与民间信仰、佛道仪式相结合,成为供祭典礼的重要组成部分。
近期,由上海博物馆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共同举办的“融古烁新:宋元明清铜器的复古与创新展”在上海博物馆举行。此次展出的178件(组)展品,不仅有来自上海博物馆收藏的宋元明清铜器,而且上海博物馆携手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汇集亚洲、欧洲、美洲多家博物馆的珍藏,加上同时期的书画、陶瓷、珐琅器等,其中41件展品是首次公开展出,这是近年来海内外最大规模的宋元明清铜器展。此次展览的首站于2025年初在美国纽约成功举办,吸引超过30万人次参观,反响热烈。此次展览依托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汇集全球珍贵馆藏,全新解读宋元明清铜器的发展与特色,寻找隐含在宋元明清铜器内的社会人文意涵,展现出我国古代“法古而不泥古”的传承创新与审美追求,进一步省视其在人类艺术发展史上所占据的重要地位。
上海博物馆褚晓波馆长表示,透过融入时代元素的铜器,以及宋元明清社会礼制与文化艺术发展之貌,带给观众有别于夏商周三代青铜器的另一种艺术魅力,领略这一时期独特的人文内涵和艺术价值,以及传统艺术与技艺所焕发的斑斓多彩的生命力。
责任编辑:杨骁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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