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嗣禹与费孝通、金岳霖（自右向左）合影。

费孝通是当代著名的人类学家和民族学家，曾任第七、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第六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并长期担任民盟中央主席。他曾于1930年就读于燕京大学，1943年到美国芝加哥大学访学。
1972年与1980年，笔者的外祖父邓嗣禹从美国两次回到中国访问时，两人之间多有交集。
结缘于燕京大学
邓嗣禹1928年考入燕京大学历史系，1935年硕士毕业后留校任教。1938年获得燕京大学资助，师从费正清攻读哈佛大学博士，1942年毕业后长期为费正清助手。
1928年，费孝通进入东吴大学医学预科学习，在那里读了两年。对于那时的青年人来说，“亡国”的威胁是一把悬在中国人颈上的利刃。正在习读医科的费孝通意识到，中国的问题不只是关乎个人病弱，而是关乎会不会亡国，中国人要救亡图存！费孝通带着要了解中国、救中国，不当亡国奴的心情来到燕京大学。
1930年，费孝通转入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在读本科期间遇到了影响自己一辈子的好老师——吴文藻。他比费孝通大9岁，他们两人在燕大成为亲密的朋友，这种友谊一直延续到晚年。
当年，与传统大学教育模式有着明显不同，校长司徒雷登是把燕京大学作为一个大家庭来营造的，燕大的师生关系极具鲜明特色。每年开学，学校都要举行隆重的开学仪式，校长要和每一位新生握手、言欢。同时，他还会在他的住所临湖轩为新生举行茶话会。
正是在这种“燕大一家人”的大家长影响下，历史学系的邓嗣禹与社会学系的费孝通相互结识，之后保持多年的交往。
芝加哥大学相聚
1941年，邓嗣禹在哈佛大学博士尚未毕业时，便应聘到芝加哥大学，在社会科学部东方语言文系任教。12月7日，珍珠港被日军偷袭之后，太平洋战争爆发。在这期间，美国陆军为了对外战争的需要，在哈佛、斯坦福、芝加哥等25所知名大学都开办有“陆军特别训练班”课程。1942年6月，芝加哥大学接受美国陆军委托，为参战军人举办“中国语言文史特别训练班”，简称ASTP。此时，邓嗣禹任芝加哥大学东方研究院执行院长，兼远东图书馆馆长，并主持培训班工作。
1942年11月，美国驻华大使高思代表美国国务院，在告知中国教育部的同时，正式向中国6所大学校长发出邀请函，请求他们各推荐一名教授赴美讲学。1943年1月底，这6位人选最后确定：云南大学社会学教授费孝通，西南联合大学哲学教授金岳霖，中央大学生理学教授蔡翘，武汉大学政治学教授刘乃诚，浙江大学历史地理学教授张其昀，四川大学政治学教授萧作梁。这几位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除了张其昀、萧作梁外，其他4位都在国外受过专业教育，英语流利。其中金岳霖和蔡翘曾长期留学美国，金岳霖于1920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蔡翘于1925年获得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刘乃诚和费孝通则是伦敦大学校友，分别于1930年和1938年获得博士学位。在这6个人当中，最年轻的是费孝通，时年32岁。
1943年6月到1944年7月，费孝通到美国进行为期一年的学术访问。6月，金岳霖与费孝通、张其昀等6人集中到重庆办理访美护照，并参加了5天的集训。集训后，他们由重庆飞往美国，进行为期一年的访问与讲学。
当时，费正清的夫人费慰梅任职于美国国务院文化关系司，负责费孝通的北美旅行。费正清作为高思大使的特别助理，也曾为推进此项目的实施做了大量工作。他在《费正清中国回忆录》中记载道：“到1943年底，美国国务院文化关系司邀请6位教授前往美国，在我的督促下，哈佛燕京学社为6位教授每人赞助1000美元，其他8位教授每人500美元，共计1万美元。美国学术团体委员会也按同一方针组织了类似的援助活动。”
8月5日至7日，来到美国两个月之后，费孝通与金岳霖一行被邀请到芝加哥大学，参加了题为“不可征服的中国”的论坛，到会的有美国学者40多人。6位华人教授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向听众演讲并介绍了中国抗战以来的情况，并与参加论坛的美国学者、学生展开讨论。这些演讲和讨论文稿经过整理之后，结集为《来自不可征服中国的声音》一书，1944年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
在芝加哥大学期间，邓嗣禹接待过费孝通与金岳霖，并在校园内留下一张珍贵的合影。
回国访问的两次会面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并且在上海发表《联合公报》之后，在海外的中国学者陆续有人回国探亲、访问。而且，由于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国际知名学者，因此他们重访中国的举动也就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在他们离开中国之后，不断有人请他们发表谈话、发表演讲，谈他们重访中国的印象。其中，有些学者发表的长篇文章、回忆录书籍陆续被翻译成中文出版，供研究当代中国的学者们借鉴。
1972年6月，作为第一批被邀请回中国访问的美籍华裔著名历史学家，邓嗣禹踏上“重访中国”的历程。1978年他再次以学术考察的方式访问中国，1979年出版过一本英文版的回忆录——《一位海外历史学家对中国的评论：1972年的第一次旅行、1978年的第二次旅行》。在封面的显著位置，他用中文题字：“故乡明月。”邓嗣禹在前言中写道：
书中有许多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和经济形势的报告、中国城市和农村的新动向、中国人民的个性和文明程度。有一些内容是对于旅游前的准备、观光时需要的设备、所到之处的看点、考古的兴趣点、中国的经典艺术、我在学术方面亟待解决的问题、中国历史发展历程的介绍。
邓嗣禹还在书中回忆：“1972年7月14日晚，受外交部礼宾司邀请，住在华侨饭店的邓嗣禹等七八个人，被邀请到北京老餐馆丰泽园共进晚餐。外交部驻波兰前大使，时任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王国权担任主持人。应邀参加的来宾包括：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长刘大年，著名女作家冰心，以及她的丈夫吴文藻，著名学者、社会学教授费孝通，北大历史系教授周一良等人。”
1980年3月，美国印第安纳大学邀请费孝通前来演讲，前后共有3天的时间。此次，时年75岁的邓嗣禹曾邀请费孝通在家中吃饭，并尽地主之谊热情款待。“寒舍请他吃晚饭，家中无佣人，老夫妻亲手做十来样菜，兼招待颇费力”。
（作者系民盟上海市委会成员、上海交通大学终身教育学院讲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