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议事厅活动现场

12月5日下午，上海市政协经济和金融委员会举行“浦江纵横大讲堂”——“财经议事厅”专题活动，市政协副主席肖贵玉、寿子琪为“财经议事厅”嘉宾颁发协商议政纪念证。

为“财经议事厅”嘉宾颁发协商议政纪念证

活动聚焦“学习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精神，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邀请市经信委副主任蒲亚鹏作了主旨演讲。政协委员、智库专家及企业代表围绕“十五五”战略框架下中国和上海现代化产业体系如何构建展开讨论。市政协经济和金融委员会主任严旭在主持活动时表示，本次“财经议事厅”活动既是委员对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精神的一次深入学习，也是对丰富协商议题、拓展协商路径的一次探索，还将为“上海2025年经济运行状况分析与2026年经济发展思路建议”专项工作提供重要支撑。市政协副秘书长沈立新参加。
大国工业占比，不仅是经济问题

市经信委副主任蒲亚鹏作主旨演讲

在用PPT演示了东京、新加坡、慕尼黑和休斯敦这几座工业占比（指工业增加值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以下同）数据尚在两位数的城市后，蒲亚鹏略微停顿了一下，说：“实际上还有两座城市我没有做在PPT里，就是纽约和伦敦。”
这被认为是“上海必须要对比”的两座城市。目前整个纽约州的工业占比只有4.5%左右，纽约市区是2%；伦敦大概在2%出头一点，全英国是9%。蒲亚鹏说：“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工业占比怎么样叫‘合理比重’、什么样的发展模式和内容能长期可持续？”他觉得，“这个问题今天很难给大家一个答案。”
过去数十年里，发达国家大都市工业占比快速下降，的确是一种普遍现象，一定程度上被认为是一种规律。伦敦是现代工业的发源地，到上世纪30年代还是世界制造业中心，纽约到二战结束仍是美国最大的制造业城市，两座城市几乎都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经历了制造业的急剧萎缩。如今这两座经常被上海视为“对标”对象的城市，最受瞩目的都是金融和“现代服务业”。
不太被人提及的，是这两座城市虽然最终成功转型为以金融和服务业为主的“全球城市”，但在“去工业化”的过程中，都付出了沉重的经济、社会和政治代价。“我们和西方国家关于制造业的认识逻辑不同。”蒲亚鹏说，对于上海，制造业占比“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战略问题、政治问题。”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将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明确提出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蒲亚鹏认为，这份建议明确了党中央对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定位和内涵：“强调了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同时明确要求保持制造业的合理比重。”
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意义重大。上海市政协副主席肖贵玉不久前在《求是》杂志发表文章，从多方面提供了令人信服的阐释：在经济高质量发展、保障国家安全、国际经贸斗争、驱动科技自立自强、维护社会稳定等方面，保持制造业合理占比都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虽然没有给出“工业占比”的具体答案，蒲亚鹏还是介绍了对“十五五”期间上海产业发展的思考。他认为，上海要把握好三个逻辑：落实国家战略，强化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三大先导产业的战略支撑；接续迭代，推动具有基础优势的新一代电子信息、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高端装备、先进材料、新能源及绿色低碳、时尚消费品六大重点产业向高端化升级；积极谋划变革性、颠覆性的未来产业。
坚持创新思维，挑战能变发展机遇

协商议事现场

大城市对发展制造业心存顾虑，一部分压力来自环保和节能。市政协常委吕宏炜所在的中国建材国际工程集团，是全球最大且唯一的水泥技术装备工程系统集成服务商、全球最大的玻璃工程综合服务商。他并不讳言公司正承受着国际经贸斗争、经济下行、国内房地产市场调整的压力，依然信心十足：“没有传统的产业，只有传统的思维。我们会在传统业务的核心标准和技术创新上做最大的努力。”
受当天时间所限，吕宏炜对企业情况的介绍并不充分。实际上，他们是去年获得国务院国资委表彰的7家先进央企之一，成绩十分耀眼：承担了国内90%以上的水泥产能建设，实现了关键设备从成套进口、全面国产化到整线出口的突破；从2008年海外市场份额首次超越欧洲竞争对手后蝉联世界冠军至今，改写了世界水泥工程市场的竞争格局；在玻璃行业打造了集研究开发、工程设计、工程服务、管理运营于一体的全链条工业服务模式，实现了先进玻璃从跟跑到领跑的超越，0.12毫米电子触控玻璃、30微米柔性可折叠玻璃、浮法8.5代TFT-LCD玻璃基板、浮法玻璃微缺陷控制技术及装备、超白高透光伏玻璃等关键核心技术支撑了我国显示、汽车和光伏产业链的安全和发展。
担任互动环节主持的是以提问犀利著称的市政协协商议政智库首席专家、知名财经节目主持人杨燕青。她向吕宏炜连续发问：建材和玻璃都是高能耗、高环境负荷的传统产业，“十五五”期间最大的困难会在哪里？发展的底气在哪里？成绩是靠市场还是靠央企背景来取得的？你们准备砍掉哪条产品线？
“我们2000年到上海创业时，年产值只有四千多万元，是小公司。到去年我们产值是将近130亿。”吕宏炜不示弱：虽然是在房地产、基础建设等的需求牵引下实现的发展，但“这个行业是完全市场竞争的，我们今天的市场地位是在和外企、民企的平等竞争中取得的。我们在高端玻璃工程全球市场占有率稳居65%以上，推动中国技术、中国标准、中国制造、中国品牌走向世界。”
在吕宏炜看来，坚持创新思维，环保和节能不仅不是问题反而是机会。他表示，未来除了继续深耕非金属材料领域外，他们还将瞄准绿色化、智能化布局：每年为玻璃行业减碳15%以上；持续推动工业烟气多污染物协同深度治理、余热发电、碳捕集、光伏建筑一体化、智能温室等先进绿色技术的推广应用。“以技术创新为引领、以模式创新为动力、以跨界融合为助力、以数字化和智能化为支撑，我们有信心在‘十五五’期间实现产值翻番。”吕宏炜说。
政府更加有为，努力做到“五好五不缺”

财经议事厅活动现场

土地和劳动力成本，是制造业从大城市被“挤出”的另一大原因。市政协委员李琛浩工作的上海振华重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可以说已经做到这个行业的“天花板”，没有之一。但他仍然觉得“资产重、压力重、负担重”。
这家总部在上海的企业于1992年创立，当年就参与了加拿大温哥华港的港机竞标，踏上了进军海外市场的征途。他们目前在长三角拥有8个生产基地，在全球设立了100余家分支机构，还有20余艘专用整机运输船。公司产品已进入全球110个国家和地区，在全球港机领域连续二十年市场占有率超过70%，是全球最大的港机设备制造商、全球最大的自动化码头系统解决方案提供商、全球最大的港机设备运输商、全球知名的特种工程船舶制造商和大型钢结构制造商。
“振华从成立起就一直非常重视科技创新。”李琛浩表示，公司创业之初就以“每年创造一个世界第一”自我激励，也十分重视智能化、绿色化和融合发展。洋山四期全自动码头、12000吨起重船、“海底3D打印机”深水碎石整平船、专业风电运维母船等都是关心中国制造的人士耳熟能详的产品。
谈到利润，李琛浩就露出些羞涩：“不要看我们业务做得那么大，利润不高的。”振华是上市公司，财务指标很容易查到：2025年1-9月，营业收入260.07亿元，利润7.75亿元，加权平均净资产收益率3.32%，的确不算亮眼。他希望政府能更好发挥作用，在反“内卷”上出点招。
市场配置资源，讲的是“机会成本”。同样一块地，如果拿来干制造业资本回报不如干服务业，“看不见的手”就会起作用。而作为上游资源，土地的价格又会传导到人力成本、生活成本等后段环节，层层叠加起来，哪怕是振华重工这样的企业，也会感受到压力。
但上海制造如此优秀。上海是全球产业链最完整的城市之一，肩负国家多项重大战略布局，拥有集成电路、生物医药、航空航天、装备制造等关键产业。如果上海制造业消失，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将受到重创，高端制造领域将失去一个关键的“战略支点”，供应链安全将面临巨大挑战。
政府必须更加有为。“制造业和土地是紧密耦合的。”蒲亚鹏表示，上海会努力守住工业用地红线，并通过政策“精准滴灌”持续降低工业成本。
“我们想努力做到‘五好五不缺’：好项目不缺土地、好产业不缺空间、好应用不缺场景，好创意不缺人才，好团队不缺资源。”蒲亚鹏说。
服务产业革命，成就现代服务业

协商议事现场

“保持制造业占比”之所以成为一个令人关注的问题，一定意义上也是对国内城市普遍存在的将“第三产业占比”视为经济社会发展正面指标并加以追求的再次审视。本世纪以来，国内一些发展水平较高的城市在比对国外一些“标杆城市”的宏观数据后，产生通过“逆向构建”一套类似产业结构来拓展发展空间、提升发展水平的想法。因其案例易得、逻辑浅显，这种思路成为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主流话语。但随着近年经济增速放缓，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思考：着力推动的“现代服务业”为何始终“大而不强”？“生产性服务业”为何还没找到蓬勃发展的路径？随处可见的咖啡馆究竟何时才能流淌出足以改变世界的创意？
切换到具体产业的视角，并将眼光放到稍微广阔一些的时空，会有新的启示。以典型的“高端服务业”、被视为“现代经济核心”的金融业为例，人类已经完成的三次金融革命皆因产业革命而起：以现代商业银行为特征的第一次金融革命，顺应了第一次产业革命对贷款、融资和储蓄的需求，成就了伦敦金融中心；以投资银行为特征的第二次金融革命抓住的是第二次产业革命“电气、钢铁和化工时代”快速扩张的需求，纽约成为全球首屈一指的金融中心；以硅谷为代表、以现代创业投资体系为特征的第三次金融革命，依托的是第三次产业革命的“自动化、信息化”浪潮。这显现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立于产业革命的中心、紧紧抓住产业革命的机会、全面服务产业革命，金融行业才可能抓住足以实现能级跃升的机会。
以上海的雄心和承担的使命，成为具备伦敦、纽约那样国际和历史地位的“国际金融中心”才是必然选择。参照上述金融中心的成长逻辑，关注实体经济，洞察已经拉开序幕的第四次产业革命的端倪、设法促成核心增长极并伴随其成长，才可能在产业革命的浪潮中实现金融革命。
上海显然已经参透了其中奥妙——在当天的协商议事环节，上海未来产业基金总经理魏凡杰带来消息：这家去年刚刚成立的，由政府指导、市场化运作的功能性政府投资母基金，聚焦颠覆式创新、多学科交叉创新以及前沿平台性技术方向的孵化和早期投资，“已经集齐可控核聚变的所有技术路线，有信心让上海在10年后成为中国可控核聚变的中心。”他说，今年该基金已密集出资4批，累计布局了23只子基金，“我们觉得可控核聚变、脑机接口、量子计算、AI FOR SCIENCE……未来十年内都是值得抢占的前沿。”
与一般社会大众认知有所不同，在互动交流环节回答主持人问题时，魏凡杰透露，在美西方对中国“卡脖子”的背景下，大量热衷科创的投资人获得了很好的回报。在这种示范效应和政策驱动的双重作用下，科技创新“小、硬、早”项目“已经不缺钱了”。他注意到“现在反而是成长期的项目资金最吃紧”，希望引起关注。
上海蓝箭鸿擎空间科技有限公司海外市场总监曹上亦有同感。他所在企业，正是处于魏凡杰口中的“成长期”——技术上没有很大风险，重点是走通商业闭环。在埃隆·马斯克的搅动下，商业航天已成为一场类似“抢车位”的竞争。“目前太空已经到了‘拥堵’的边缘，这也是全球航天大国都在争分夺秒抢占轨道的原因。”曹上说：“一枚火箭就是5000万美元。”这是个烧大钱的行业，但商业前景又是明确的，一旦有了足够规模，盈利是可以预期的。他表示现在就是缺钱，因为“目前国内资本市场并不具备相应的容忍度。”
“死亡之谷”。上海市政协副主席黄震最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这样形容科技创新与产业化之间的这个空档。他认为，依托人才、科技、金融、法律服务和城市影响力等方面的独到优势，上海有望借此打造融合科技成果“孵化、法律服务、金融支持、交易、应用”全过程的万亿级产业。这个机会，谁能抓住？
市政协委员王奕显然很有兴趣。她是科技社团上海区块链技术协会会长。她建议，运用区块链技术“上下游贯通、信息共享、点对点传播”的优势，统筹谋划。抖音集团上海公司副总经理赵倩也很积极。她表示，抖音的业务有“信息服务”“电子商务”“企业数字化转型”三大板块，母公司“字节跳动”在人工智能方面投入很大，具有一定技术优势。“我们从落地以来就想着怎么和上海的经济社会进行深度的融合。”她提出，抖音可以帮助二三产业进行一些融合，实现生态共建。
不久前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必须坚持政策支持和改革创新并举”，“不断做强做优做大实体经济，全面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充分发挥数字技术、人才集聚等综合优势，切实服务实体经济，与先进制造业交相辉映，上海的“现代服务业”定能在做大做强的路上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