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会议油画 夏葆元 画
从中共一大拒绝与其他党派合作，到中共二大决定建立“民主的联合战线”，这是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重要问题认识上的重大飞跃。这一飞跃如何实现、有何重要意义？记者就此专访党史专家、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邵雍。
记者：中共一大为何提出不与其他任何党派建立联系？
邵雍：党在创建过程中一开始就注意了统一战线的问题。中共一大召开期间，也有涉及联合战线的讨论。最后形成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规定：在政治斗争中，在反对军阀主义和官僚制度的斗争中，在争取言论、出版、集会自由的斗争中，我们应始终站在完全独立的立场上，只维护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其他党派建立任何关系。从客观上看，中共一大要首先解决的是党组织建设和发动工人运动等紧迫问题, 其他一些重大问题还来不及马上着手解决。
记者：从“一大”到“二大”，是什么促成了“民主的联合战线”提出？
邵雍：从中共一大的不与其他党派建立任何联系，到中共二大的联合全国一切革命党派，中共这种态度的转变，有着多方面因素。
1920年列宁在共产国际二大上提出讨论民族和殖民地问题，共产国际二大最后通过了《关于民族问题与殖民地问题的议案》，指出“共产国际对民族与殖民地的问题的政策是必须先把一切民族、一切国家的无产阶级与劳工联合成一大团体，以颠灭资本主义，共产国际的责任在帮助被压迫民族”。 1921年，列宁又在共产国际三大强调“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理论必须严厉实行”。
共产国际于1922年1月21日至2月2日先后在莫斯科和彼得堡举行了远东劳苦人民大会。这次大会“对于帮助中国共产党人认清中国国情和制定中国民主革命的纲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会议期间列宁约见了中国共产党、中国国民党代表与铁路工人代表，他询问道，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是否可以合作，得到国共两党代表的积极回应。这次会议对帮助中国共产党人认清中国国情和制定中国民主革命的纲领，建立和发展广泛的反帝反封建的统一战线，推进国共合作，起到了很大作用。
1921年年底到1922年年初，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到南方考察，与孙中山等一些国民党重要人物进行了接触，看到国民党支持香港海员大罢工的行动后，他对国民党有了一个基本判断，认为国民党并不是资产阶级的政党，而是由知识分子、华侨、士兵和工人组成的民族主义的政党，“党的纲领为各不同派别的人入党提供了可能性”。根据孙中山只允许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的态度，并结合他本人在印尼爪哇促使东印度社会民主同盟的成员加入伊斯兰教联盟的成功经验，马林认为，将为数不多的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中，一方面可以改造国民党，另一方面可以扩大共产党活动的舞台。因此，马林回到上海后，向陈独秀提出以共产党员身份加入国民党的方式实行国共合作，即所谓“党内合作”的建议。
在中共二大召开的前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广州会议、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和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相继召开。这三次会议是中共关于国共合作态度变化的起点，对中共后来国共合作决策的确定起了积极的影响。
记者：青年共产国际代表达林在其中起什么作用？
邵雍：达林也是促进者。1922 年 4 月，达林来到中国广州筹备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当时，在达林看来，中国共产党应在保持共产党独立的条件下，共产党以整个组织加入国民党。中共中央采纳达林的建议，于 4 月底，召集到广州参加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和青年团一大的党团领导干部开会。这是中共最早探讨国共合作问题的会议，是党内酝酿国共合作的重要开端。
5 月 1 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召开。“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的政治口号为会议所接受，这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提出反帝反封建军阀的政治主张，表明中共已开始意识到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等革命党派联合，共同进行民主革命的重要性。
6月20日出版的《先驱》第9号，刊发了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的《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以下简称《主张》），首次提出了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合作的战略：“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军，为无产阶级奋斗和为无产阶级的革命党。但是无产阶级未能获得政权以前，依中国政治经济的现状，依历史进化的过程，无产阶级在目前最切要的工作，还应该联络民主派共同对封建式的军阀革命，以达到军阀覆灭能够建设民主政治为止。”提出改正协定关税制、肃清军阀等十一项目标，并提出“中国共产党的方法，是要邀请国民党等革命民主派及革命的社会主义各团体，开一个联席会议，在上列原则的基础上，共同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向封建式的军阀继续战争”。
《主张》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建立“联合战线”的主张，为中共二大制定民主革命纲领、提出建立“民主的联合战线”奠定了基础。一个多月后召开的中共二大，正式提出了“民主的联合战线”。
记者：中共与其他党派合作的态度转变，应该怎样认识其历史意义？
邵雍：从“一大”到“二大”，经过近一年的艰苦探索，经过列宁和共产国际及其代表的启发和推动，以陈独秀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革命的对象、动力、前途有了初步认识，实现了从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到先进行反帝反封建革命的重大战略转变，相应地，也实现了由排斥国民党到决定与国民党建立联合战线的重大思想转变。
共产党对待其他党派的这种态度的转变，对推动中国革命的发展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善于团结一切力量，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是党由弱到强、不断壮大的力量源泉。统一战线思想的提出，是党史上伟大的里程碑，值得永远铭记。
（受访者系党史专家、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