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的核心是爱和信任

安琦
2020年7月18日
年纪稍大一点的人一般都会有这样的体会，大学里师生间有一种超越一般朋友关系的友谊，具有亲情的成分，彼此间有一种特殊的信任。在学生时代，如果在校园里见到老师，总会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学生对老师会心有感激和尊敬，老师也会对学生有一种真挚的关爱。毕业后学生总会找机会回校看望老师，也会与老师保持长期的友谊。这其实是我们文化传统的一部分，中国人历来奉行“天地君亲师”的理念，认为师生关系神圣而美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目前在高校教学一线工作的教师会有一个深切的感受，就是师生关系退化了，教师越来越像是大学的员工，学生越来越像是顾客。于教师而言，教学越来越像是“工作”，完成任务，干完走人。于学生而言，上课像是花钱来买“服务”的顾客，获得知识，学完走人。教师和学生之间已经缺少传统意义上的亲情。虽然确实还有一些教师和学生之间仍能建立真挚的友谊并延续下去，但多数情形已经不是这样了。比如，在高校，可能刚刚在课堂上还在向老师请教问题的学生，下课在校园里遇到老师，也往往是擦肩而过，视若无睹。一旦毕业，往往就是杳无音信，老死不相往来。不要说本科生，就是有些研究生和导师之间，在毕业后往往也是形同陌路。
这种师生关系的退化确实是客观存在的，并且是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现在该是思考这种现象产生原因并想办法改进的时候了。笔者长期在高校从事教学工作，一直在注意和思考这种现象，认为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不能单方归咎于教师，也不能单方面归咎于学生。师生之间友谊的退化，其根本的原因在于近年来高校的校园文化普遍缺失了“爱和信任”。
陶行知先生说“没有爱，就没有教育”，这句话抓住了教育的根本。看看现在的高校，面对不断开展的各类评估、排名、评比、认证、计划……需要不断产生各种指标，论文、项目、专利、获奖、人才标签，这些指标都需要教师去完成、去争取，于是就会制定一系列促进这些指标产生的教师评价方法，使得广大教师为了这些指标而努力奋斗、疲于奔命，上课、教学成为不得已而为之的“工作”，很难有时间在教学上花费更多的精力，和学生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没有交流，怎么会有爱？怎么产生友谊？学生也是一样，不仅是要完成学业，也要获得各种奖状、证书，也只好将课堂、将学习看作“任务”，目的往往不是学到什么，而是文凭和提升自己今后参与竞争的指标数据。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师生关系该是什么一种情形，可想而知。
所谓友谊，其前提是彼此间的信任，只有师生之间产生真正的信任，才能建立真正的友谊。但现在的高校普遍缺乏的正是这种信任的氛围。比如，现在高校的教室一般都会安装监视摄像头，考试时学校会制定一个严格、复杂的监考方法，这些都体现了管理者对教师和学生的信任感下降。再比如，学生考试作弊、作业抄袭等现象确实存在，教师也无法信任学生。此外，现在的高校都会设置信箱，学生可以投诉不认真教学的教师。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大学的管理者、教师、学生三者之间互不信任的局面，这样的氛围之下，师生之间怎能形成相互尊重？怎能形成真挚的友谊？
教育过程绝不仅仅是要完成知识的传递，更重要的是要教书育人，实现所谓的“传道、授业、解惑”。试想，大学的管理者如果对于教师不信任，教师怎么可能鼓满教学热情，发挥出自己的智慧和创新精神，上好每一节课。教师站在讲台上，如果老是担心学生会投诉自己，那怎么可能讲好这门课。此外，如果学生认为自己是大学的顾客，来读书就是交钱买服务，对教师缺乏信任感，这样的心态下，怎么可能完成好自己的大学学业，怎么可能与教师之间建立友谊，即使学到了专业知识，也无法在道德修养方面有所提升。
我国的高等教育发展很快，目前规模世界第一，成就有目共睹。但不得不说的是，在目前的高等教育中，“爱和信任”确实存在退化。这种现象产生的时间并不长，早在20年前，大学里基本上不用担心学生考试会作弊、作业会抄袭，基本上也不会有教师对教学消极敷衍，大学的管理者还是信任教师和学生的。要改变目前这种现象，教育理念必须要改变。首先要深刻认识到，大学里的管理者、教师、学生，三者之间是相互依存的整体，靠的就是“爱和信任”，使三者实现统一，高等教育的核心就是“爱和信任”。只有在这个基本认识的前提下，才能实现教书育人的目标，也才能有真挚纯净的师生关系。
当然，我们也要面对现实，现实是大学里不论教师、学生还是管理者都存在个别失信行为，信任也应该有原则，但只要有了爱和信任作为基础，所有的原则都将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具有人文关怀的温度，有了这样的人文关怀的温度，大学才有可能成为教师和学生的精神家园，才能成为具有纯净教育精神的圣洁殿堂。有了这样的殿堂和氛围，就不需要担心教书育人的目标是否可以实现，更不需要担心师生间的友谊会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