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后，中国封闭的大门被打开。在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濒临破产。而颟顸的清政府对外屈膝卖国，对内鱼肉百姓，中国百业凋零，民不聊生。伴随着列强的舰船大炮，西方先进的思想和科技传入中国，儒家文化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在这个大背景之下，江南文人秉持了明末清初江南知识分子反对异族统治的传统，在西方的影响下现代民族主义思潮开始涌动。
姑苏结社 海上雅集
所谓南社，首倡于东南，“乐操南音”。南社创始人陈去病、高旭、柳亚子，祖居江南一带。陈去病、柳亚子是苏州府吴江县人，高旭是松江府金山县人。1907年8月15日，陈去病、吴梅、刘三、冯沼清、祝心渊等11人在上海雅集，成立神交社。神交社的组建较为成功，它有自己的社团原型、结社宗旨、入社规章、活动计划，并通过新闻媒体的宣传，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影响，是成熟的带有革命性质的文学社团，柳亚子称之为“隐然是南社的楔子”。
1909年11月13日，陈去病、柳亚子、朱锡梁、庞树柏、陈陶遗、沈砺、朱少屏、诸宗元、景耀月、林之夏、胡颖之、黄宾虹、蔡守等17人在苏州虎丘张国维祠聚会，宣告南社正式成立。南社成立后，以文化宣传和文学创作为武器，以民族主义相号召，鼓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与同盟会相配合，致力于推翻清王朝的封建专制统治。
作为文学社团，南社社员的聚会称为雅集。南社雅集是其政治活动和文化活动的主要方式。每次雅集期间，社员们都要舞文弄墨，抒情言志，创作出大量具有革命性、鼓动性和战斗性的诗词文章，会后编辑出版《南社丛刻》。1909年11月13日，虎丘成立大会，是南社第一次雅集。从建立起至1923年停止活动，南社总共举行了18次规模较大的雅集，另有4次临时雅集。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雅集，其他16次雅集均在上海，其中愚园12次，徐园2次，张园和半淞园各1次；4次临时雅集，愚园和徐园各占2次。由此可知，南社的主要活动中心在上海。
“南社的楔子”神交社创设于上海，“孕育了南社”的国光楼聚会在上海，南社成立的宣言书《南社启》发表于上海《民吁报》，南社的聚会形式“雅集”多在上海，南社社友又多为上海周边的江浙文人。繁荣的经济文化、宽松的政治氛围，加上便利的交通条件，上海自然而然成为南社的活动中心。
几复遗风 江南情愫
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包括上海在内的江南文人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群体。入明以后，随着民族矛盾的缓和，文人士大夫积极入世的意识被再次唤醒。万历年间，顾宪成在无锡东林学院讲学，形成以江南士大夫为核心的一股政治力量——东林党。明崇祯二年（1629）太仓名士张溥、张采于苏州尹山发起创建文学团体“复社”。明朝末年，陈子龙、夏允彝、夏完淳等人在家乡松江成立“几社”。
根据柳亚子的统计，南社社友多达1170人，多集中于江苏、浙江、广东、湖南4省，遍及安徽、福建、江西、河北、湖北、广西、四川、云南、贵州、山东、天津、山西、陕西、甘肃、辽宁、河南，涵盖全国20个省。
当时上海，尚属于江苏省松江府下辖的一个县，南社社友有24人，居第五位。若以今日上海直辖市区域而言，除了第二位的金山和第三位的松江之外，还包括青浦、奉贤、南汇、川沙、嘉定、宝山、崇明几处。南社于1909年成立，若是再算上1923年成立的新南社，1935年成立的南社纪念会，加上南社的分支淮南社、辽社、越社、广东分社、南社湘集、南社闽集等团体，成员多达3000余人。按照上海南社纪念馆研究人员根据《南社同人录》的最新统计，以今日上海直辖市区域为准的上海籍南社成员为169人，其中金山籍44人，松江籍39人，青浦籍24人，浦东籍12人，嘉定籍8人，奉贤籍5人，宝山籍5人，崇明籍3人，闵行籍1人，市区籍28人。
铸就辉煌 完成使命
辛亥革命推翻清朝政府后，仍有许多南社社友继续为民主革命而努力奋斗，甚至流血牺牲。1912年8月，同盟会与统一共和党等党派合并成立国民党，南社社友宋教仁出任代理理事长。在宋教仁的领导下，国民党在参议院与众议院皆获得最多席次，成为国会最大党。1913年3月20日，正准备进京组阁的宋教仁，在上海火车站被刺客暗杀。由上海北站宋教仁遇刺案引发的二次革命，使得南社社友在反清成功后找到了新的目标，南社由此更为壮大并最终形成了“全盛时代”。
1923年，南社停止活动，柳亚子等人马上成立了新南社。1935年，公祭南社创始人陈去病之后，又于12月由柳亚子、陈陶遗发起成立南社纪念会，凡南社社友及新南社社友为本会当然会员。之所以沿用“南社”的名称，是因为南社曾在旧民主主义革命史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1000多名南社社友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是文化战线上的生力军。与南社相比，新南社是新型的革命文学团体。其中不仅有廖仲恺等国民党左派，也吸收了沈雁冰、邵力子、陈望道、沈玄卢等一批早期的共产党人。可以说，新南社是新文化运动的产物，也是新文化运动的推动者。
从追慕“几复遗风”，到“以文学鼓吹革命”；从传统的民族大义，到近代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再“归结到社会主义的实行”，南社自筹备之日起，就与中国共产党有着不解之缘。1905年11月，同盟会机关报《民报》刊发了朱执信、宋教仁、叶夏声、廖仲恺等人摘译的《共产党宣言》及介绍共产主义运动的文章。1907年12月30日，陆灵素创办的《天义报》刊载《女子革命与经济革命》一文，附录中引用了《共产党宣言》的有关段落。1920年，陈望道最先翻译出版了《共产党宣言》中文全译本。更有不少南社社友是老一辈革命领导人的师长。例如，孔昭绶是毛泽东同志在湖南第一师范就学时期的校长兼任课教师。李根源是云南陆军讲武堂总办（校长），朱德、叶剑英曾跟随他学习军事。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广大南社社友进一步了解并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逐渐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朋友。在追求民族独立和民主自由的过程中，许多原南社和新南社社友参与了各民主党派的创建工作。1941年3月，沈钧儒在重庆参与创立中国民主政团同盟，1944年9月改称中国民主同盟，沈钧儒当选为中央常委。1945年底，章乃器参与发起成立中国民主建国会，并任中央常务委员。同年年底，马叙伦在上海发起组织中国民主促进会。1946年1月，张西曼任九三学社筹备组成员，5月4日当选第一届理事会理事。1948年1月1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在香港成立，柳亚子任中央监察委员会主席，何香凝任中央常务委员。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中国共产党召集各民主党派、人民团体、无党派民主人士筹备新政治协商会议。4月16日下午，由柳亚子等人发起，部分原南社和新南社社友在北京中山公园来今雨轩举行“联合临时雅集”。周恩来、叶剑英、李立三等中共领导人与会，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能得到中共领导人的认可，柳亚子感到特别高兴，当即赋诗3首，其一有云：“革命翻身撼地天，中山堂畔启华筵。欣看北社张新帜，要为工农快擘笺。”
此次北京中山公园的临时雅集，是南社、新南社、南社纪念会最后一次聚会。按照柳亚子的设想，南社已完成了光荣的历史使命，今后全国各族人民将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这将是未来的“北社”所要担负的责任和义务。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